陈万权
走出山区求学 又进深山奋战
1962 年9 月,陈万权出生于重庆市丰都县贫困山区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一生务农的父亲对他的期望是能够当上个农村医生,给缺医少药的乡亲们看看病,要不然,就搞搞农业机械,学点儿农业技术,将来能开上拖拉机。父亲的影响使中学时代的陈万权对农村有着深深的眷恋;长江沿岸,山川秀美的家乡又使他对大自然的千变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高中毕业后,1979 年考入了原西南农业大学植物保护系,虽说没有按父亲的期望学医或学习农业机械,但面向农村的植保专业也符合他的意愿。从此他与农业植保结下了不解之缘。在着名农业科学家侯光炯、蒋书楠、李隆术的影响下,他学习刻苦,成绩优秀。1983 年夏天,他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农业科学植物保护研究所,开始了小麦病害的研究工作,他在这个领域一干就是30 年。
刚到所里不久,陈万权就被派往四川阿坝和甘肃陇南研究基点负责小麦条锈病的观察和试验工作,一待就是三四年。
小麦条锈病俗称麦疸病、黄疸病,是一种随高空气流远距离传播的流行性病害,是我国小麦生产上的大敌。在各个种植小麦的地区都有发生,特别是在我国西北、西南的贫困山区发生为害最为严重。病害流行起来可使小麦减产40% 以上,甚至造成绝产。据统计,新中国成立后,1950 年、1964 年、1990 年和2002 年4 次全国性病害流行就使小麦分别减产60 亿公斤、32 亿公斤、26.5 亿公斤和14 亿公斤。特别是1950 年的全国病害大流行,损失的小麦占小麦总产量的41.4%,超过当年全国夏季征粮的总数。显然,攻克小麦条锈病的问题对于我国小麦生产和粮食安全意义重大,而四川阿坝和甘肃陇南地区正是小麦条锈病的发源地。
当时,对于刚出校门的陈万权来说,虽然他来自重庆,也是四川人,但阿坝藏族地区的生活环境与重庆地区、学校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阿坝的饮食、住宿、交通条件都比较差。由于观察小麦锈病越夏越冬的调查点分布在不同海拔高度地区,很多的地方偏远,无法行车。陈万权经常靠两条腿步行几十里山路,去远离城镇的藏族寨子开展调查和试验工作,而且由于时间紧张还经常吃不上饭,只能啃几口自带的凉干粮充饥。为了掌握第一手锈病发生资料,有时天晚了,就住在藏民的帐篷里过夜,时间久了,他的身上长出几个大疮,又痒又痛,难以入睡。但这一切都难不住陈万权,他依然坚持干下去。他不怕苦、不叫累,反而为自己能一出校门就有机会到科研一线,在老同志的指导下,深入田间地头独立地进行农业科研考察,培养自己的科研能力和工作作风,感到十分高兴和自豪。
“阿坝蹲点’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虽然辛苦,但收获很多,搞农业科技就是要下农田,与农民交朋友。”在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时,他笑着讲了个小插曲,那就是他带着一身病疮返回北京时,买不到卧铺票,只能坐硬座,可臀部的病疮,痛痒难熬,无法坐下,只能侧躺。他灵机一动,学着一些民工,干脆侧躺到了硬座椅下,把列车地板当作卧铺,熬了一天两夜到了北京。由于他工作中的出色表现,1985 年被评为农业科学的先进工作者。随后,他又到小麦锈病的菌源区甘肃甘谷等地蹲点观察,试验基点位于甘谷县芦家山旁的五甲庄村,当时细粮和大米都很少,缺油少肉,他与当地群众一样吃着粗粮,坚持从事着艰苦的科研工作。而且还必须在黄土高坡上频繁奔波,调查病害的发生规律与动态。条件艰苦不说,还意外横生,在1986 年的冬季,有一次他去陇南调查锈病,在拥挤的人群中,购买从成县去康县的长途汽车票时遇上了一伙盗贼,旅行包被盗,身无半文,一筹莫展,只好依靠当地公安部门帮助安排了食宿,留下来等待单位的汇款救急,继续坚持完成了调查任务。这一时期的艰苦调查实践,为他以后的科研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传承前辈精神 力克锈病恶魔
小麦条锈病在中国发生范围广、危害损失大,而且具有长期性、复杂性、流行性和变异性等特点,锈病治理的难题一直困扰着我国的科学家们。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对小麦锈病的研究和治理工作十分重视,周恩来总理为此作了专门的指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展科学研究。老一代的植物病理学家陈善铭、汪可宁、李振岐、曾士迈、谢水仙等人经过几十年努力,在20 世纪80 年代末完成了“中国小麦条锈病流行体系”研究,查明了条锈病的越夏越冬区域和大区流行规律,对指导小麦锈病的研究和防治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成果于1987 年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在国内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虽然陈万权也参与其中,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但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在老一辈科学家取得的基础研究成果上更进一步,握好接力棒,将小麦锈病的研究继续深入下去,实现病害的持久控制,保障小麦的生产安全。这也是摆在陈万权等新一代植物保护科技工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从1991 年起,农业科学植物保护研究所就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中国农业大学、甘肃农科院植保所、四川农科院植保所、全国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等10 多个单位开展大协作,继续对小麦条锈病菌源地综合治理技术进行科技攻关。陈万权一开始就是这一科研项目的参加者、推动者,经过科研实践的考验,他逐步成为最主要的研究者、主导者。对农业科研热爱的他,经常深入一线调查研究,坚持不懈地刻苦工作,科研成果很快就脱颖而出,最终成了新一代“解难题”的带头人。1989 年,27 岁的他担任了麦类病害研究室副主任,1993 年还被破格晋升为副研究员。随后,又先后去美国、墨西哥、荷兰、澳大利亚等国家做访问学者和开展合作研究,国内外的科研经历极大地丰富了他的知识,开拓了他的视野,提高了他的科研能力和水平。2001 年底他担任了植物病害系主任,研究员,2003 年又担任了植物保护研究所副所长,接过前辈的接力棒,对小麦条锈病重大科研负起了全责。在取得前期成果的基础上, 陈万权所在的麦类病害创新课题组又确定了以下几项科研重任。
陈万权在工作
一是要查明小麦条锈病春季和秋季菌源地的精确范围,找到病害源头与治理重点区域;二是要系统揭示小麦条锈菌致病性变异和品种抗病性变异规律与原因,建立品种抗锈性鉴定评价与病菌变异监测平台;三是要进一步与生产实际相结合, 研发出病害监测与防控关键技术,创建小麦条锈病菌源地综合治理技术体系。最终的目标是要将这些研究成果广泛应用于农业生产中,为小麦增收服务,为国家粮食安全服务,真正做到科研面向生产第一线。
目标既定,陈万权带领他的创新团队开始了艰苦卓绝的科研攻关活动。
——在陇南、川西北等小麦条锈病越夏菌源地密切观察菌源的变化,不断探查病害发生的规律,研究菌源数量、当地气候和栽培条件对条锈病发生的影响;
——大力研发抗锈良种、药剂拌种、停麦改种、适时晚种以及带药侦察、打点保面和实时监测、统防统治等多种防病关键技术,构建综合治理技术体系,减轻小麦锈病的流行危害;
——培训一线防治人员,编写有关的教材和书籍,在基层普及病害防治知识,为农民提供实实在在的服务;
——向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部门及时介绍病害动态和科研进展,为国家制定相关政策提供决策咨询和科技支撑,推动科研成果的及时应用和转化;
——广泛开展国内外学术交流,学习和运用国内外先进的技术手段,从基因突变、异核作用、遗传重组等多方面,探索条锈菌变异的机制和主要途径。
与此同时,这个项目组,还出版了学术着作8 部,发表了近330 篇论文,其中SCI期刊论文50 多篇。制定了国家、行业和地方标准3 项,获得国家专利5 项和其他知识产权6 项,培养了研究生150 多名,其中博士研究生30 多名。更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据农业部有关司局统计,2009—2012 年这一成果累计推广应用了3 亿多亩,每年可减少小麦损失20 亿公斤以上,增收节支120 多亿元。为国家粮食增产和农民增收作出了突出贡献, 每年全国小麦条锈病的发生面积从前几年的6 000 多万亩降低到目前的2 000 万—3 000 万亩,实现了我国小麦条锈病的“有病无灾”和持续控制。
功夫不负苦心人,“解题人”不负众望。2012 年底,一个让整个农科界振奋的好消息传来,陈万权作为主持人的“中国小麦条锈病菌源基地综合治理技术体系的构建与应用”项目,分别在2010 年、2011 年连获中国植物保护学会科技奖一等奖和中华农业科技奖一等奖之后,2012 年又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这是我国植保界近30 年来唯一的一项国家级一等奖!
凝聚团队力量 协同科技攻关
在这丰硕的成果中,从课题的总体设计到组织实施;从实地调查研究到技术培训和决策咨询;从对条锈病的菌源地勘界、发生规律研究到病害监测预警和关键防治技术研发;从病害综合治理技术体系构建到农业技术人才的培养……作为组织者和第一完成人的陈万权,近20 年来凝聚了多少汗水和心血,又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但他却很少声张,只是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做好每一件事。课题组的同事们提起陈万权都称他性格温和、低调,甚至有的人说他“没霸气”,然而却都异口同声说他是个有凝聚力的科研管理者,和他在一起搞科研很愉快。
应该说,这些年由于种种原因,农业科研的全国协作组已经不多了。但是,由农业科学植物保护研究所牵头的全国小麦锈病和白粉病研究协作组,从20 世纪70年代建立以来一直没有间断工作,无论有没有项目和经费支持,都坚持不懈地开展科研协作活动。统一设计试验方案,分工负责地进行全国小麦锈病生理小种鉴定和品种抗病性变异监测;每年都要组织2—3 次病害越冬越夏考察和秋苗病情调查;每年组织召开1 次协作组年会,交流研究进展,研讨防治对策;联合举办病害防治现场会和技术培训班,指导农民科学防病。全国小麦锈病和白粉病研究协作组已成为全国农业科研大协作的一个典型。那么,能凝聚全国20 多家科研教学单位和技术推广部门一起成立课题组,长期协作攻关,让大家又感到愉快的陈万权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陈老师是全国小麦锈病和白粉病研究协作组的组长,他经常亲自带领协作组的同事们进行田间病害调查。下田里搞病害调查统计时,三个人调查的面积只能和他一个人比,他弯腰低头,漫步踏查,两眼视野就是宽,标准步子就是长,一趟走下来又快又准,有多少病害和麦株真是一目了然。”一位同事这样介绍他。
“他总为协作单位着想,总说地方科研单位搞课题研究更不容易,无论经费分配还是评奖什么的,咱们作为牵头单位更应高姿态、高风格,一碗水要端平,要让大家口服心服。”一位课题组成员说。
“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外单位农科人员有个项目急着要做,可一时申请不到经费,找到陈所长,经过考察,陈所长认为,这个项目的确很重要,虽说我们的经费也不宽裕,可还是勒紧腰带,接济他开展科研工作。”一位研究员提起了这件事情。
“陈老师一点也没有架子,见了我们总是主动打招呼,问寒问暖;有问题去找他,他总是给我们耐心解答,还经常带我们一起下基点开展调查研究,他经常说,我们搞农业科学研究不能只待在实验室,‘既要见树木,也要见森林’。”几位学生给予了这样的评价。
称赞之余,也有人为他惋惜,“其实他完全可以在荷兰瓦赫宁根大学时拿个博士学位,他已经被该校正式录取了,但他为了所里的工作,放弃了学业,没有读完就回来了,太可惜了。”
也有人似乎有微词,“他脾气挺好的,可有一次他着急,朝我发了火,因为我不知怎么把一些实验数据在上载时搞没了。”一位研究人员不好意思地又补充了一句,“多年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
......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公平公正、善于为别人着想;团结协作、始终发挥团队力量;平易近人、真诚关心学生;放弃机会,把学位看的比工作轻;为人和气、但不容忍科研疏忽失误……这就是人们眼中的陈万权。他的凝聚力就来源于他的以身作则和团结协作,来源于他对同事的善待和理解,来源于他对人的平等尊重和处事的公平公正,来源于他为了大事业舍得小利益的理想和对工作一丝不苟、严谨求实的作风。
正是在他的身体力行和亲自带领下,课题组的大协作搞得有声有色,成绩突出,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称赞和认同。2012 年他带领全国协作组成员单位,互相配合、互相支持,成功承办了“第十三届国际禾谷类作物锈病和白粉病会议”和“全球锈病协作网年会”,这是首次在中国举办。
现在,面对种种荣誉,陈万权的心却早已飞向了新的目标,他说得最多的是这样几句话:大成果需要大协作,需要长期坚持。获奖只是我们的一个新起点,与小麦锈病的斗争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战争。目前小麦锈病的变异问题还没有解决,气候条件和耕作制度也在不断地变化,菌源地的综合治理技术体系还需不断优化和完善,还有很多理论性和技术性的难题有待探索,还有小麦的白粉病、叶锈病、秆锈病、赤霉病、纹枯病……众多的病害有待深入研究,农业植保科研任重而道远。
面对着这样一位科学家,人们有理由期待,陈万权和他的协作伙伴们,一定能为中国麦类作物病虫害的有效防控和国家粮食稳产增产再交上一份出色的答卷。
农业科学植物保护研究所供稿